「你他媽的到底想怎樣!!!」巨大的怒吼在這將近半夜十二點的宿舍爆發出來，也許整個樓層的同學都被我吵起來了吧…。
阿遠還沒睡，他就坐在我的右邊位置。從因為怒氣而瞪大且佈滿血絲的眼角餘光中瞄到阿遠的反應。阿遠在聽到我對電話那頭的怒吼之後，默默的從位置起身，摸摸鼻子，像是要逃離什麼即將可能發生的戰爭般的，打開離他最近的房門快速的走了出去...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
半年過去，阿遠恐怕對我這個室友還不是很了解，只知道我是個很安靜話不多的人，雖然在系上是班代，上課跟師長同學的互動也很正常，但是，就是有哪裡有著說不上來的怪異…，也許，就是太正常了，正常到跟一個已經設定好程式的機器人沒兩樣…。一直到了今天，他才發現，這個跟他同寢室半年的室友也有著正常人類應該有的情緒，只是運氣不好的，今晚他看到的是負面的那一種…。
掛了電話之後，我癱坐在位置上，充滿血絲的眼睛無力的盯著前方，腦袋一片空白，除了…一絲絲對嚇到阿遠的歉意。
「也許明天再跟他道歉解釋吧…。」伴隨著沉重的呼吸聲，我這樣想著，此時，怒火壓過了我的理性，我現在只想安靜的整理著自己的情緒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
寢室內就剩下我一人了，房間內的空氣是沉悶的，我將旁邊的窗戶打開，試著讓自己的情緒能夠緩和下來，試著平靜內心裡那段過往傷人的畫面與言語，許久…。
「扣!扣!扣!」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。
我才猛然回神，想到阿晏跟阿慈兩人的寢室就在書桌的對面，只隔了一面牆壁而已，而這個時間，這兩人應該都還沒睡(可能在打三國吧)，剛剛的怒吼，他們恐怕首當其衝，感受到的威力應該是最大的。
「我可以進去嗎?」我沒回話，阿晏或許以為沒聽到，多補了一句。
「進來。」冷冷的對著門，音量不高，但在這怪異的靜默氣氛中，已經足夠讓阿晏感受到與平常不同的我了。
門打開了，或者該說是，半開。
「ㄐ哥，你還好吧?」阿晏的頭從半開的門中探了進來，像是要打探我的情緒似的。
我將冷酷的眼神移到阿晏的眼睛上，眼中仍有未熄的怒火餘燼，對上眼的那一刻，阿晏似乎打了個冷顫，那眼神…，跟平常認識的ㄐ哥不一樣。
我搖搖頭沒有回話，示意阿晏我沒事。只是，笨蛋都看的出來，我不可能沒事，我周遭的空氣像是有著一團冷燄圍繞著一樣，隨時都會燒傷身旁的人。
「痾…我可以進去嗎?」當下我只覺得這小子真有種，當其他人都去避難的時候，只有他敢往戰區跑。
「可以，拿張椅子坐吧。」我用手勢示意阿晏先拿阿遠的椅子過來坐下，反正他逃難去了，一時半刻應該不會回來。
阿晏這才敢踏進寢室，並拿了椅子坐在離我斜後方有著一小段距離的地方，但至少，非常靠近戰爭前線，有著隨時都可能被戰火波及的風險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
我跟他沉默了一段時間，阿晏只是安靜的坐在我的身後，而我，只是雙眼直盯著前方，沒有開口說話。除了窗戶吹進來的冷空氣之外，剩下的，大概就是我跟阿晏的呼吸聲。
「ㄐ哥，發生什麼事了嗎?我剛剛在對面聽到你的大吼。」阿晏終於受不了，開口打破沉默。
「沒事，只是小事而已。」我冷冷的說著，沒將眼神轉到阿晏身上，一方面是不想嚇著他，另外一方面是不希望他看穿我內心洶湧的情緒翻滾。
「喔…」一時之間，阿晏也不知道該說什麼，氣氛又安靜了下來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
「剛剛…很大聲嗎?」半晌，換我打破沉默。
「很大聲阿，應該整個十樓的人都聽到了吧。」阿晏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興奮，ㄐ哥終於肯開口說話了。
「阿…不好意思，嚇著你們了。」此時，我才將整個位置轉向阿晏，眼神終於露出一點溫和，帶點為了剛剛失控情緒的歉意。
「沒關係，沒關係。」阿晏似乎也終於鬆了一口氣，我的情緒終於有平穩下來的跡象，更重要的是，他心目中的ㄐ哥終於有點回來了，開口說話的語氣又跟平常一樣，斯文內斂。
「剛剛發生什麼事了嗎?跟阿遠吵架了?」阿晏終於開口問了。
「不，跟阿遠無關，我剛剛在講電話，是…那件事。」我用眼神示意阿晏那被我丟在桌上的手機，看著手機，眼神中再度露出點怒火。
聽到「那件事」之後，阿晏心裡也有底了。半年來，他對「那件事」總是一知半解，他心裡很好奇，但他從來也不敢多問，每次只要他一開口問我關於「那件事」的細節，下一秒，我的臉上就會出現一種陰暗、冷漠的神情，像是在說「不要問，我不想講。」一樣。此後，阿晏也不在多問了。
「那…ㄐ哥，你…」阿晏不知道該不該問這個可能會再度觸發我情緒的問題，尤其是我的情緒才剛穩定下來不久。
「你想知道…是嗎?」我的眼神暗了下來，語氣也稍微的轉冷。
「ㄐ哥，你想說就說，不想說也沒關係。」阿晏慌張的說，深怕說錯話之後會有更失控的事情發生。
「剛剛電話的那頭…就是他…。」我稍微的瞇起了眼睛，眼神中可以看見一股猛烈燃燒的怒火。
「是他? 那…」也許，阿晏等這一刻很久了，睜大了雙眼，眼中充滿了期待，卻又不太敢過於顯露出來，等著我繼續說下去。
「大概一年多前…，就在我研究所確定錄取的那一年…」我迂出了一口氣，終於，對著前面這個研究所才認識半年的小夥子，慢慢的，盡可能控制情緒的說出了這個故事…，當然，許多故事的細節，我輕描淡寫的帶過，不只是因為自己不想觸碰，同時也因為許多事情我還沒能釐清(不過，現在已經大概清楚了)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========
=====
===
==
=
=
「碰!」巨大的聲響又再度傳遍整個十樓寢室。
「我他媽的到底是哪裡對不起他了!!他要這樣對我!!」故事快要結尾的那一刻，我突然起身站了起來，左手握拳下意識的猛烈朝身旁衣櫃敲了下去，情緒，再度崩潰，怒吼也爆發了出來。
阿晏沒料到我的反應，受到了點驚嚇，只能睜大眼睛看著我，嘴微微張開，坐在原本的位置上，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我仰起頭，燒著熊熊怒火的雙眼流出了淚水，那是壓抑許久的淚水，那一刻，我知道，這個朋友到此為止了，從此之後，生命裡，再也沒有這個朋友。
我深深吸了一口氣，試著控制自己的情緒，沉重的呼吸聲又再度傳遍整個寢室。我將眼神轉回阿晏身上，佈滿血絲的雙眼看見了阿晏的驚恐，才察覺自己的失控。
「抱歉，我又失控了…。」野獸般眼神盯著阿晏雙眼，對著阿晏道歉，然後坐了下來，閉起眼睛，我努力的穩定自己的情緒，也試圖控制自己的眼淚。
「我沒事，ㄐ哥，你也沒事吧…?」阿晏這才回神。
我搖了搖頭，仍然努力的控制著自己，盡可能的控制著內心那頭恨不得將對方撕裂的野獸。
半晌，我睜開了眼睛，眼裡的怒火終於消逝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沉的無力感，還有一股用盡力氣之後的釋放感…。
「我…想去頂樓抽根菸，透透氣，一起去嗎?」拿起桌上的菸，站了起來。
「好阿，好阿。」像是鬆了口氣一樣，阿晏不抽菸，但他應該也很想離開這緊張的情境，到外頭透透氣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
「事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。」半夜的宿舍頂樓，我呼出一口菸，眼神看著遠方五光十色的台北市，心情有種說不出來的輕鬆。
「ㄐ哥，沒關係，事情過了就讓它過去。」在我身後的阿晏這樣說著。
背對著阿晏，我點點頭，沒有說話。今晚ㄐ哥抽菸的背影似乎又更加落寞了。
「喔，對了，你跟阿慈喜歡喝什麼?」突然，我轉過頭看著阿晏，露出微笑，這應該是他今晚看到的，也最希望看到的，我那平常的笑容。
「幹嘛? ㄐ哥，你要請喔?」阿晏看到我笑了，他也笑了。
「對阿，總覺得今天晚上驚動了你跟阿慈，阿，還有阿遠，很不好意思。」恢復平常笑容的我，有點靦腆的說著。
「隨便啦，ㄐ哥你開心就好。」
聊天的氣氛終於又回復到以往，阿晏的臉上也終於出現了笑容，我想，我也是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
隔天，買了些飲料，賠罪。
「阿你是怎樣啦，害我昨天晚上好一段時間都不敢進寢室。」阿遠有點半責怪的說著，順手接過飲料，眼神中似乎透露出一股更了解我這個室友的神情。
「阿…沒什麼，不好意思，喝杯飲料吧，消消氣。」我搔著頭，臉上堆滿了賠罪的笑容，也才知道，阿遠昨天跑去隔壁寢室跟阿慈一起避難去了。
「阿慈，這杯你的。」把阿晏跟阿慈叫到自己寢室來，門才打開，就看到阿慈眼中帶點驚慌。
「謝謝ㄐ哥，你昨天晚上還好嗎?」阿慈特意拉長了手接過飲料，好像還不怎麼敢靠近我(笑)。
「還好，還好。」順手把飲料拿給阿晏。
「你喔，昨天晚上躲到哪裡去了?」喝著剛插入吸管飲料的阿晏，不懷好意的對著阿慈笑。
「後~昨天的聲音就在我前面耶，才隔著一道牆，嚇死人了。」阿慈怯生生的看著我說。
「不好意思啦，真的沒事了，喝飲料吧。」
冬天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，映照在四人的身上，寢室裡的這一刻，多了點明亮溫暖，彷彿昨夜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======
==========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
歡迎指教，請注意網路禮儀，謝謝。